《Touch》是我最爱的作品,没有之一。从很早以前就想为最爱的作品写些什么,可提笔时总会畏缩。这大概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。但是总记挂着一件事,迟迟不去做,也并非我的风格。
我对这部作品,并非一见钟情。我在读初中时初识此作的动画版,当时只觉得这部作品很闷,熬了十集便作罢。读本科时,又重拾这部作品,对其中微风细雨般的淡淡哀愁十分痴迷。自那之后,我每年都会翻阅此作,常看常新。说到这里,不禁想引用台湾著名导演侯孝贤的一段话:
“我觉得总有一天电影应该拍成这个样子:平易,非常简单,所有的人都能看。但是看的深的人可以看得很深,非常深邃。” —— 侯孝贤
我心中的好漫画也是遵循上述标准的,而《Touch》在我心中,无疑可以达标。 虽然我不敢说我对《Touch》这部作品看得有多么深,甚至可说我看得还是较浅,但是仍想为这部作品记录些什么。遂趁着青文再版《Touch》盒装之时,为这个故事写点什么,以及展示一下重版出来的这套完全版。 说到这里,真是十分感谢安清裂爷帮忙提供新出版的完全版的照片。 我自己只有青文二版三刷以及港版单行本,且书并不在手边。安爷提供的新完全版照片,真是解了我很多难题呢。
这是围绕着夏天与甲子园启正明展开的故事。
以本作灵魂人物上杉达也的身份转变为线索,大致可以将故事分为三个阶段—— 于角落围观的小卒,被推搡上前的新丁,终明晰方向的王牌。
双胞胎兄弟达也和也,与邻居小南是青梅竹马的密友。
两兄弟都倾慕小南,小南则甫一开始就钟情于哥哥达也。这段关系的矛盾点在于,达也是个疼弟弟的哥哥,他爱小南,但也深爱弟弟。所以他明知自己的才能高于弟弟,明知小南选择的是自己,却处处相让,甘愿成为活在弟弟身后的人,做一个被阴影笼罩的人。
兄弟是个复杂的关系,除了手足之情惺惺相惜,还要被人不断拿来比较。这种比较很可能导致矛盾,甚至是反目。想要避免矛盾,就必有一方退让,身为哥哥的上杉达也就是那个选择成为暗面的人。他不断地告诉小南,她和和也才是相衬的,但是小南早就坚定地选择了达也。和也也希望哥哥不要一再避让,希望他可以走上台面。面对小南的期待与弟弟的愿望,达也终是愿意面对对小南的感情。
就在这无解的局看似有了一个突破口的时候,却有一个人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,就是弟弟悄告上杉和也。无解的三人关系,以这样令人瞠目的方式,迎来了拐点。
死亡,一个世人都无法避免的最终结局。有的人寿终正寝,这样的死亡是最容易让身边人接受的。最让人郁结于心的死亡,是至亲死于被意外倏忽带走,尤其死者还是一个高中少年。
从和也之死,故事开始彻底翻篇,由彻头彻尾地青春爱情小品,转变为带些悲壮的成长物语。可以说,我是从这时,才爱上这部作品。和也之死使这部作品更有厚度,有了更多可以挖掘的角度。这段剧情似惊雷一般,让凝滞住的空气再次流转,戏里戏外的人都迎来了本作第一个情绪上的爆点。不过虽说是爆点,但并不是多么歇斯底里。安达笔下的死亡,流淌其中的是缓缓的悲伤,背景音是夏日聒噪的蝉鸣。作者只是用寥寥几个分镜交代了角色们的悲伤,但是表现力却是十足。
芹泽广明为和也所做的角色歌《星的影子》(星のシルエット)中的一段歌词,很好地诠释了上杉和也这个令人唏嘘的角色:
“呐即使已经分离,我还是在守望着你,以非常深切的爱的力量。 呐试着找找看吧,看看现在的我到底在那里呢。我会一直守望着你,你不会是一个人。当你寂寞的时候,我会在阳台上为你撒满星光。 我爱着你。” —— 《星のシルエット》
和也就似在盛放期凋零的樱花,在人生最绚烂的年华里向这世界道别。少年在地区选拔赛准决赛中,在第九局下半里投出的再见安打,竟是他的谢幕。他倒在了离甲子园一步之遥的位置,安静地走了,留下了太多遗憾。而这些遗憾的接班人,就是哥哥上杉达也。他略显踉跄地从阴影中走到人前,为的是延续弟弟未完成的承诺—— 带小南去甲子园。
至亲从自己的人生中突然缺席所带来的空缺感,是无法被轻易填补的,对于上杉达也这个极疼爱弟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。继承弟弟留下的背号为1的球服,站到投手丘上,达也成为了明青棒球队新一代的当家投手,尽管他还只是个在这之前根本没练过棒球的人。
我时常在想,达也接下这个接力棒,只是为了弟弟,为了小南么?大概不是的吧,其实他也是在以这种方式,来缓解失去至亲之痛吧。当失去生命中那个,对自己来说几乎是最重要的人之时,如果心中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始终无法消解,那就为他做些什么吧,这样自己与他的关系就还有连结点,而且也可以带小南去甲子园—— 达也大概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,接下了这个背番号为1的棒球服。
达也只有两年的时间,来兑现打入甲子园这个承诺。第一年,惜败于势南,一向毫无欲念的达也在赛后愤懑地表达不满。甚至在睡梦中也记挂着此事,以致惊醒。而后下意识地呼唤着和也,希望和也能给予自己些安慰。然而望向下铺,只有空空的床铺回应着自己。
紧接着,达也升入高三,如果想拿到甲子园的入场券,这是最后一年了。然而来了一位想置球队于死地的代理教练—— 柏叶英二郎。同达也一样,柏叶也有个亲兄弟,是他的哥哥英一郎。然而不同于上杉兄弟,哥哥英一郎是个亲手构陷弟弟,置弟弟于绝境的人,所以英二郎对兄弟之情是十分唾弃的。他不止一次地以言语诋毁上杉兄弟间的感情,但是其中有一小部分不无道理。
即使达也一再坚持,自己是和也的接替者,自己能够走到今天,是投手丘上的和也借给了自己力量。
但是他始终在忽视,或者说是刻意地回避着一点—— 无论如何,将明青带入甲子园的,都不是上杉和也,而是他上杉达也。
不仅是达也自己,连小南偶尔也会认为,在场上投球的不是达也,而是和也。然而,将这些都归究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,终究是因为生者的一厢情愿。同时,这样的一厢情愿,也让一路走来的艰辛失去了意义。
但是感情这东西,岂是说不想就不想的呢?这份“一厢情愿”对于达也和小南,尤其是达也来说,是很难抹除的情感。可以说自和也死后,支撑达也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,就是这份一厢情愿。“想为和也做些什么”,这是达也一切行动的出发点。然而,当离甲子园越来越近的时候,达也痛苦地发现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自己切实地“垄断”了幸福—— 无论是小南,还是王牌投手的光辉。
这当然不是达也有意造成的,只是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到了这一步。原本的初衷,是想为亡弟做些什么,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这一行为,导致自己垄断了原本可能属于和也的幸福,这让达也如何不痛心。
怀揣着复杂的情感,上杉达也踏上了投手丘,对手是须见工。这是决定能否进入甲子园的最终战。台下欢呼声不曾停歇,而当事人上杉达也则留给了看客一个略显悲壮的身影。
明青学园与须见工业这场对决,是安达着墨最多的一场比赛。不仅是因为此役决定着甲子园的出场权,更因为上杉达也注定要在这场比赛中直面一个问题—— 当自己投球时,自己到底是和也还是达也?到底是要像以前一样,一厢情愿地认为,是和也在助自己一臂之力,还是要真正地以上杉达也的身份来迎敌?在这最终战中,达也必须要完成对自我的探寻。而这探寻的结果,将直接决定他能否彻底走出失去弟弟所带来的巨大伤悲。
比赛开始,达也似有意模仿弟弟和也,结果呈现的却是不伦不类的投球。这时,达也才明白,若想去往甲子园,首先要在球场上成为“真正的上杉达也”,而不是一昧地追寻弟弟的幻影。这一刻,仿佛梦醒时分,达也终于在心理上接受了斯人已逝这一事实。而梦醒之后,想要击败眼前的敌人,必须仰仗自己的技艺。
清醒之后的达也,不断地三振对手。然而新田明男率领的须见工毕竟是甲子园常客,实力不容小觑。最终比赛被拖入了加时赛。当他考虑到队友已没有气力时,他想放弃与新田明男正面对抗,选择保送敌方这位王牌4号时,孝太郎却示意全队要做好准备守备。
动画在表现这段剧情时,背景音乐是《永远のランナー》(《永远的打者》),其中有段歌词恰如其分地刻画着场上选手们的心境:
“每个人都是永远的跑者,追赶着未竟的梦想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仍不停歇一直往前。每个人都是永远的跑者,泪水化作伤痕留在胸前,在青春的盛夏,竭力奔走的跑者啊。” —— 《永远のランナー》
上杉达也终是选择了与新田明男正面角逐。不是为了弟弟,不是为了小南,只是遵从自己那一刻想与强者交锋的内心。奇迹的三振出局出现了,明青学园实现了甲子园初出场。
达也长久以来的目标终于实现了,然而他却陷入了不知何去何从的境地。他是个没有欲念的人,每当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事情时,他就没有了方向。然而就像小南爸爸说的那样—— “达也这个毛病差不多要改改了”。是啊,要不然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继续下去?达也也明白自己需要改变了,必须要找一个新的出发点了。所以他做出了自己最大的主动,去修复与小南渐行渐远的关系。
为此,达也不惜缺席甲子园开幕式,也要飞奔至小南的身边。二人无声地相拥在街头。
紧接着出现了全书最经典的一幕—— 河岸告白。
“上杉达也爱上浅仓南了,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。”
“答应我一件事。每年都陪我去为和也扫墓。”
至此,上杉达也与浅仓南终于跨越了心理上的障壁—— 和也之死。明晰方向的王牌投手奋战在甲子园的舞台上,带领明青学园摘得桂冠。
《Touch》的故事以甲子园的优胜盘落下帷幕。望着这枚优胜盘,仿佛看到了达也在甲子园热投的身影。王牌投手以重伤为代价(赛后一年内不能投球,可想而知是多么严重的伤势),取得了这无上的荣誉。当友人询问达也是否要打职业棒球时,达也则说自己累了。两年来,心无旁骛地只盯着一件事而活,背负着太多的期许,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自己的感受。王牌投手累了,是否还会打棒球变成了未知数。不过无论如何,在未来的人生路上,浅仓南都会陪伴在上杉达也的身边。想到这点,便也觉得宽慰许多。
此次青文重版出来的完全版,配色以红白为主调,应该是参考了日版复刻box。与上一版完全版相比,此次最大的变动是更换了盒子样式。盒子美貌度up了不止一个档次。就因为这个新换的盒子,我也会收这套(嗯,这样手头就会有三套《Touch》了hh)。
书盒侧面的这几张选图,与日版完全复刻box有三张图是重合的。另外三张青文自己选的,倒也与主基调蛮搭配。再看看上一版完全版的书盒侧面,几张纯色图加logo加小小的浅仓南图片……简直令人扶额。
盒子背侧做了连图,这张选图我个人是很喜欢的,比上一版的三个浅仓南的大头贴貌美。
至于书脊……依旧是五颜六色的配色……叹息。
除了盒子方面的变动,另一大变动就是赠品。青文把日版复制原画集的图印成了卡组。论起这个赠品的吸引力,与我而言不是很大,因为我手头有安达充画业30周年的画集《Time Capsule》。
至于印刷方面,很遗憾,由于我手边没有任何一套实体书,无法进行对比。
总而言之,与我而言,这套买买买是必须的(握拳)。
现在的自己,其实早已不是年方二八,青春成长已经不是现在的我爱看的题材。但是凡事都有例外,安达充笔下的青春故事于我而言就是那个例外,而他的代表作《Touch》更是我心中唯一的超五星漫画。
初看《Touch》,深陷在青葱美好的两小无猜之情;再看之时,揪心着天人两隔的双胞兄弟之情;今次再回首,关注于道阻且长的自我探寻之旅。下次再看,大概还会发现些什么新东西吧。
《Touch》道尽了独属于东方人的含蓄与婉转。整个故事的气质,就如那句诗所形容的—— 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
节选片尾曲2《青春》中的歌词,来作为结尾:
“呐悄然无声,飞逝而过的青春,总是写满了离别。呐快乐的时光,求求你就这样,Stay Stay Stay。时间啊,请停下你的脚步”—— 《青春》